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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?不曾听说她也会写词。

    “假如在大婚前,你对不上这词,就代表我爱乐香确是全城最聪明的女人,你娶我一点都不糊涂。”

    她丢下战书,燃起微生斗志。他最爱斗诗,从不见人高过他,霎时兴致盎然,摩拳擦掌。

    “假若我对上了?”轩眉一昂,黑眸亮起。

    “你对上了?”昏暗中只见一痕笑,像开了一瞬的花。“你对上了,我便设法取消你娘订下的亲事,当我不够格作你白微生妻子。”

    微生失笑。“说得好似你真那么神通广大似地,这可是慈妃赐的婚哪。”这个爱乐香,真是。

    乐香仍笑。“糟糕,我真就这么神通广大,你不知道吗?要不要我再变一朵玫瑰给你?”

    “不必了你!”为这玫瑰他够窝囊了。

    却听乐香格格地笑了,她步出暗处,秀丽的一张脸,斜斜睨他一眼,走过他身畔。

    “那么,等你下文,我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微生付了银子随她下楼。天色灰蒙,茶楼外密密落着雨。

    微生拉住她臂膀,转头向卖伞的阿婆买了一把秀美的华骨伞,递给乐香。

    乐香摸着伞,竟蹙起眉头。“这种木质不好;漂亮但不中用,我要樟木的那把。”

    “唉呀呀,你爷爷我好心送伞,你还挑剔!”微生气恼,又觉好笑;将伞拿回去给阿婆。“换那把樟木的。真是,漂亮的你不要,偏要这把丑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懂什么?”乐香收下伞。“这把实用。”

    “好你个爱乐香!”他用力拍了一下她后脑。“本爷爷买伞给你,你还批评我来了?”

    乐香失笑,仰头将伞撑开,水珠飞溅。步入雨中,回眸一笑。

    “微生,一起走吧?”笑咧了嘴,灰蒙蒙雨中只见她一双眼亮着。“我有伞哪,送你一程?”

    哪天真会被她气死!微生瞪她。”是是是,你有伞,你走吧,快走、快走。”

    乐香笑着,撑伞,缓步离开。轻盈的身子,没入漫天银针似的雨中。

    微生仁立茶肆檐下,张望着她萧瑟背影,和细雨溶成幅模糊的画面。

    乐香肩膀好小,身子好细,如果那些针似的雨打在她身上,他会心疼心疼?微生又蹙起眉头,对着雨幕叹息。

    她走后,才听见身后茶肆喧哗热闹的人声。她走后,雨中的是她,他却觉得自己立在这檐下,比独行的她更狼狈更萧瑟。

    “暮雨半床留鹤睡?”微生双手环胸,摇头失笑,不禁赞赏。“乐香,你好样地,原来深藏不露的是你。”开始对她另眼相看。

    她想留谁?

    在那一阵暮雨中,清俊如鹤的白微生,或者已经湿了翅膀。

    镇日骄傲自啼,怎能想像一只更美的仙子一早就看上他。通天遁地,法力无边要收服他,将他棱角分明的表情,用一双柔情似水的手,细细熨烫。

    是如何的聪明,但偏偏,情网逃也逃不掉。

    雨中,乐香撑着微生送的伞,听着雨滴声,心情愉悦地似要跳舞,水花在湿漉的地上飞溅,行人的影子于水面摇曳,灰蒙蒙的天,林立的茶肆酒楼,五颜六色旗子仍迎着雨飘扬。偶有不小心斜飞上脸的雨滴,乐香微笑,像是雨跟她亲吻。

    握紧伞柄,她高兴得想欢呼。微生今日吻了她!原来亲吻是这样,甜的是嘴,震动的是心,那么暖那么亲昵,爱乐香一路抿着笑回家。

    却不知那晚白微生和人干了一架,重伤,把白夫人吓得半死。

    白微生或许脾气不好,但真真要让他不顾修养,不计形象抡起拳头打人,那还真是罕见。

    事情是在乐香走后发生的,当微生又买了把伞,打算离开茶肆直往挂月楼,却听身后茶肆内的客人嘴碎地讨论着他与乐香,指指点点。

    “瞧那爱乐香,多不要脸,钓了个金龟婿笑成那样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,白大才子不知倒什么霉,竟要娶那个卖棺材的她哪配得上白家!”

    微生不知怎的,一把伞握得死紧,走不开,又不得不听见更多过分的话

    “谁不知爱姑娘没人要,真不知慈妃是不是老糊涂了,这样胡乱赐婚。”

    “肯定是爱家使了不少银两,用了懿旨,逼白府屈就。”

    “真不知羞耻,也不看看自己女儿够格吗?”

    白微生摔了伞,冲入茶肆,一把掀起那坐在门边不断嚼嘴的汉子。

    “妈的,你不知道就别乱说!”硬要娶乐香的是他娘啊。

    那汉子身形肥壮,气得胡子翘起,一把推开白微生。

    “俺在为你叫屈,你**凶啥?”

    白微生面目阴沉。“你要敢再侮辱爱姑娘,你爷爷我跟你拼了!”真火大地挽起袖子。

    霎时茶肆静得没一点声音。

    那汉子瞪着斯文俊秀的白微生,忽然仰头哈哈大笑。“不自量力,老子还怕你打吗?老子就想骂那个死不要脸卖棺材的爱乐香,她倒贴男人,她花痴,她想嫁人想疯了”

    白微生拼了。

    从不记得自己有这么生气过、这么想杀人,一记拳头快得跟风一样就打上那汉子的脸“砰”的一声。汉子愕然,发出类似熊般的咆哮,扑上去和微生扭打起来。

    白微生或许没那汉子壮,但精瘦的身躯,惊人的毅力,一旦扭住那汉子,就不肯放手,胡乱地打他扁他,当然,自己也吃了好几拳,很快地眼角瘀青,嘴也破了。

    那汉子更惨,被白微生那死命干的蛮劲吓坏了,头皮硬被撕了一块下来,想停战,那白微生却疯了似地紧咬不放,口中不停咆哮

    “不准骂她,不准!我打死你!打死你!”乐香有什么错?要被人这样白白骂,太过分了!她是个好女孩,她心地善良,救苦济世,难道只因为她爹的行业,她就要遭人歧视,不公平,他替她叫屈!

    那汉子被微生吓得哀哀叫求饶,旁人直想拉住白微生,也一并挨了好几拳,茶肆生意甭做了,几几乎被白微生给拆了。

    怎么也没想到书生样的白微生一发起狂来,奋不顾身揍得人哭爹喊娘,自己身上挨的拳头好似都没感觉。

    他浑身是伤,喘着气,还不饶那汉子,跳过去蹲在他身上,揪住领子。“你还敢不敢骂她?嘎!你再骂啊!”“白白公子他他已经昏了”旁人恐惧地小声提醒。

    “您您檄吧!”真恐怖,从没见过像猛兽发狂似的白公子。

    白微生从那汉子身上站起,一阵头昏目眩。唉呀,气煞我也!

    浑身酸痛,低头,才发现自己也挂了彩。抹抹嘴,痛得皱眉,忍不住又踢了那汉子一记。

    “都是你!”微生双手叉腰,抬首,但见一室乌烟瘴气,众人与伙计全缩在墙角直抖,椅子桌子毁坏满地。

    白微生肃然整容,咳了两声,清清喉咙,向众人高声道:“慈妃赐婚,是我娘主意,谁再误会爱姑娘,玷污她名声,我就揍谁!”

    明明一身伤,白微生站在那里,却还趾高气昂,双手叉腰,无比神气,好像他还有力气开扁似的。

    “你们都明白吗?”

    大伙儿猛点头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微生忍住痛,强装无事。甩开扇子扇风,很优雅地抛出一袋银子。

    “掌柜,今日的损失,还有各位的茶水费由我赔。”

    掌柜跑出来收了银子,然后又赶紧跑回去窝在墙角,和大家一起瞅着白微生。

    白微生挥着扇,瞪着众人。“看什么!”他们的目光很诡异。

    终于掌柜小声地问:“白白公子你你不疼吗?”好像看着个怪物。

    “嗟!”痛死了!可白微生还是优雅地顺过发鬓。“这点伤算什么!”哼,痛死事小,面子事大,再痛,男子汉也要忍。

    可是又有人小声说了:“白白公子你你的头在流血而且流个不止。”

    啥!微生摸上头,手心一阵湿热。嗯,事情大条了!他猛然诧惊,血气上涌,头一昏、眼一黑,猝然倒地。

    茶肆掌柜怕惹上白府,派两个小厮赶紧将白微生打回白府,敲了门就溜。

    乍见被抬进屋内爱子的惨状,白夫人吓得双腿发软,帘没了主意莫非,莫非死劫提前来到?

    混乱中,老爷急急嚷人去请大夫。白夫人回过神来,就嚷嚷着去敲邻宅大门。

    “快快快”对着周老直嚷。“去请你们那个福大命大的大小姐过来!”说着哇哇大哭。“迟了,我儿子就没命了,啊”白府上下手忙脚乱,仆役急急奔走,混乱中,将爱乐香架来,推入微生房里。白夫人跟着,扯着喉咙大哭特哭,哭得大夫交代的话都听不清楚。那惊天动地的哭呼声令得大夫皱眉,乐香头痛。终于,乐香回头,正声喝叱

    “停!”一句便镇住了白夫人。

    白夫人怔住,白老爷骇住,一干仆役立正站好,全错愕地看着眼前敢大声放话的爱乐香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安静下来,大夫松口气,终于可以好好给白微生诊脉,乐香立在床畔,面目平静,一双眸深不可测。

    当白夫人不敢哭只能小声地抽噎时,爱乐香主动询问大夫,好像她才是当家的。

    “是外伤吗,要不要紧?”

    大夫写了葯单,拿出葯粉,竟也向爱乐香交代起来,好像她真是当家的。“姑娘,白公子只是皮肉伤,失血过多才会昏迷,老夫开了葯让他好好睡上一会儿。伤都扎妥了,记得一日三回帮他上葯,绝不能发炎,要是疼得受不了就吃一帖止痛的葯方,这样就行了,没事的。”

    乐香这才松了口气,垂下肩膀。呆了半晌,忽然想起,抬首对着白老爷白夫人等微笑。

    “放心,他没事,一点小伤,不碍事的。”她温言安抚着他们。

    白夫人冲过去揪住爱乐香。“你你你你你留留留下来照顾他”有她在,微生一定没事。

    爱乐香咧嘴笑。“当然,我留下来。”说着,回头俯身摸摸微生的脸。一双清眸闪烁,对着他昏迷的脸容低低喃道:“没事的,他很快就好起来。”像说给自个儿安心似地。

    为什么和人打架,微生?她不明白,在她走后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

    乐香落坐床畔,帮他拉好被子。

    白夫人和老爷送大夫离开,一夜喧闹,终于平静。

    爱夫人在二更天时,来找女儿回去,乐香却不走,执意陪着微生。一直到这时,爱夫人才隐约明了。“你你真中意他?”

    在白府门前,那红暖的灯笼底下,光影在乐香白皙的脸上交错,有一点红,分不清是她脸儿红了,或者是灯笼的错。

    乐香望着母亲,并不承认,只是抿着一抹笑,爱夫人已然意会。

    爱夫人望着女儿,忽然失笑。“我还真是歪打正着,弄假成真。”她知道乐香一向自有定见,多说什么也无用。“那么,娘就由你去,最好那小子也喜欢你,要不你怎么办?”

    乐香拨去颊畔秀发塞至耳后。“我想他是喜欢我的。”

    重返微生厢房,一灯如豆。

    乐香亲自看护微生,时时触探他额头,怕他发烧。微生吃了镇眠葯,睡得迷迷糊糊,神智不清。

    他那双稚子般忧郁又骄傲的眼眸闭上了,乐香看顾得累了,却不舍得走,坐在床沿,一直一直看着他的脸,指尖描绘着他黑又浓密的眉毛,又微笑地轻抚他鼻尖,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“都这么大了,怎么还和人打架?”好笑地俯身,耳朵贴住他心房,左手摸着他大大的手掌,轻轻握着。

    他的心跳缓慢有力,他的胸膛比她宽阔好多,他的身体硬邦邦地乐香忽地脸红了,想起下午那个吻,听着他心跳,她低声问:“微生你爱我吗?”

    微生听不见,正当乐香这样暖暖贴着他,这样近的时候,他正跌入一个梦底,黑暗中直想着乐香挑战他的那一阙词

    暮雨半床留鹤睡?

    “秋风”微生呢喃。

    乐香抬首。“什么?”耳朵贴近他嘴边,想听清楚他说什么,只听得他喃喃模糊着说:“秋风老剑做龙吟”他已经想出来了,浑沌中对上乐香那阙词。

    乐香听着,只微微一震,然后就贴着他颈项,伏在他肩膀上,抱着他。

    乐香闭上眼,不去看那蕊黄的**。“你在作梦吗?微生?”她低喃。

    秋风老剑做龙吟。

    对得这样绝妙、这样好。她赌的那一阙诗,微生轻易就破了局。谁说他们不是天生一对,天造地设?

    乐香输得心服口服。忽然有点累了,枕在他颈上,打了个呵欠。

    “微生,晚安。”

    一早也知微生极可能对得上这阙词,为何要拿来赌他?或者乐香心底并不糊涂,微生要是对她没一点感情,强要来的缘分又怎可能幸福,她并不想嫁一个不爱她的男人。

    她想知道,微生的心意。但要他说出口太难,或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。

    好像考试,这一题乐香考他,微生爱不爱,就是答案。

    白微生睡得迷糊,迷糊中直觉有那么温柔的一双手,碰触着他的脸,安抚着他眉心。

    是谁?

    在黑暗中挣扎,额上伤口痛得他出汗,也有人帮他小心擦去。那熟悉的声音,呼唤他的名字,喊得那么温柔,他的心跳都慢了。

    又梦见园里百千朵玫瑰一刹绽放,花海中,一名女子抬起脸来,对他微笑。

    已经看不见她身上的白裳,全衬上了玫瑰的颜色,红的、白的、紫的、粉的,全开在丽人身畔,她站的那一隅,灿烂耀眼,光明在目。

    微生眨眨眼,便朝她直直走去。她双手叉腰,很自负地对他微笑,仿佛早料到这一刻。微生情不自禁就被那笑容迷惑,不能控制双脚,仿佛她具有魔力,引他步向她,步向满布玫瑰的花径,走到了她面前,陡然吃惊。

    这是爱乐香啊!

    黛眉弯弯,长睫俏丽如翅,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他瞧,盛满笑意。

    “你来啦?”忽然伸手变出一朵玫瑰。“给你,相公。”笑得眼都咪起。

    相公?微生吃惊,猛然惊醒。额上剧痛,他皱眉,捂着伤处,那儿绷着伤布。他靠着墙,痛得喘了好大一口气。这才惊觉腰上伏着个人,那人睡得极熟,双手还搂着他。

    微生认出来乐乐香?她怎么会在这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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